被遗忘的天空——萦绕在世界屋脊的秦腔
提起秦腔的发展和传播,陕甘宁青新地区一直被认为是这一古老剧种发祥和传播的主要阵地。然而长期以来,关于秦腔曾经流布入藏的历史,在我国戏曲史的研究中却鲜有人知。据史书记载,秦腔从清代初期随清军正式传入西藏,到1975年共和国在西藏的最后一个秦剧团解散,一共经历了250多年的漫长岁月,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西藏秦剧团在世界屋脊传播秦腔的这段往事,一直被人们搁置在一个遗忘的角落里。清代的事难以回首,但是西藏秦剧团的老人们如今大都健在,他们为我们讲述了秦腔在西藏高原上流传的点点滴滴。“八百里秦川,秦腔共和苦乐唱大风,秦腔不光在八百里秦川上飞扬,秦腔走遍了全国,更走到了世界屋脊——西藏高原。”今年77岁的白贵平老师是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的老艺人,从十五六岁去西藏直到离开,一共待了22年,就是他给我们讲述了这段难忘的历史。
秦剧初入藏
“我记得那时候好像是1955年,青藏路刚刚修好,我们带着红领巾,一路唱着歌推着车走进了西藏。”张亚萍老师说,“现在孙子都带上红领巾了”!张老师是西藏秦剧团第一批入藏的学生演员,他和丈夫白贵平老师就是在西藏秦剧团认识的,张老师是旦角,白老师演须生,那里有他们许多珍贵的回忆。
西藏秦剧团前身为中国人民解放军18军独立支队文工队(1949年10月更名西藏工委文工队)。1951年,十八军独立支队在司令员兼政委范明率领下,从青海香日德出发,进军西藏。早期的演出,除秦腔外,还兼演话剧、歌舞剧等,进藏时秦腔队仅10余人。人员一部分是从西北军区文工团抽调的,一部分从兰州招收,另一部分来自陕西一些民间班社。演职人员分两批进藏,第一批自1951年夏从兰州出发,经西宁,于该年12月到达拉萨,该批主要人员有刘少耘、汤耀先、陈昌、张新正(以上为延安民众剧团演员)、张耀民(三意社演员)、李晓俊(晓钟社演员)、阎志仁、马如玉等;另一批于1951年8月从西安出发,经平凉、兰州、西宁,于1952年2月到达拉萨,主要人员有马振华、张志峰等。
据说,这一次进藏还遇到了意外。原来,当队伍从西安出发,来到甘肃平凉时,当地群众听到“万人迷”马振华来了,就把队伍拦了下来,无奈之下,只好挂牌演出,一演就是好几天。后到兰州,又遇见当时在兰州新光社演出之陕西著名须生演员刘易平,又要挂牌演出,也是连演三天不能走,第一天演出张志峰的《拆书》等剧目;第二天演出张志峰的《草坡百理》等剧目,第三天演出马振华的拿手戏《拾玉镯》、《检柴》等剧目。时因一下哄动了兰州,那时甘肃省省长,看了他们的演出,亦大为赞赏,并立即要他们留在兰州,后经西藏驻兰州办事处做工作,方得继续往藏。至西宁,即遇上西藏驻西宁办事处派遣的进藏物资运输队,始循西北进藏部队的途经路线,于1952年2月到达拉萨。据西北随军进藏的一些文艺战士回忆。这次带秦腔进藏的行程是极为艰苦的,他们通过红军长征的草地及抢渡长江上游水势凶猛的通天河不说,仅就通过唐古拉山,因大量缺氧,呼吸困难,随行的骆驼和马,走着走着,就喘不上气来,一倒下去就被空中低旋的兀鹰俯冲下来,成群结队地撕食。在上山的几天中,骆驼与马,就死伤过半,沿路尸体连绵不断,成为军队行军的路标。
西北进藏文艺工作队初到西藏的演出仍为多种形式同台兼奏的。其中秦腔演出分队,演员除前述的马振华、张志峰等同志外,还有石铁毛等同志。司鼓为汤耀先、琴师为阎志仁、雒祥楞(原为部队炊事员,后为本队专业板胡演奏师)。当时因为条件不足,演出极为困难,特别是没有戏箱,除有几件乐器和马振华自带的一副行头外,其它一无所有。但部队初到西藏,处于开展工作之际,文艺宣传演出,对于配合整个工作的开展,又是极为重要的。于是演出队,就发扬自己动手,克服困难,坚持演出的精神,一到西藏就筹备开展了演出活动,演员不够,就从一些机关单位的业余秦腔演唱者中抽调;没有戏箱,就借用藏族上层官员的服装代用,或找裁缝买布制作;没有布景道具就请木工去做;没有剑就用工委组织部长慕生忠同志在中条山战役中缴获的日本军官指挥刀去代替。即便如此,最初还是因为条件所限,只能排演一些折子戏,不能排演大型本戏。据张志峰同志提供的资料,开始排演的折子戏有《赶坡》(邓维民、张志峰主演)、《柜中缘》(马振华、张志峰主演)、《借靴子》(李晓俊、权永泉主演),《别窑》、《走雪》(马振华、张志峰主演)。除此还不《断桥》、《杀驿》等剧目。那时尽管条件不足,开始多为地台子演出,没有舞台,但因这些演员都是在西安等地受过科班训练,并有久经舞台考验的演出实践,因而,初次演出即受到了南北各地赴藏人员以及藏族人民的共同欢迎而获得成功,使只有20余人的秦剧队的受请演出竟出现了应接不暇的景况。也由于这个原因,这一秦腔队演出存在的一些问题和困难,亦即得到了上级组织的关怀和支持。1952年4月,国家民委为该秦腔队在内地购置了戏箱,运至西宁西藏办事处,并由办事处主任牙含章同志,在随同班禅进藏时,雇用专门的运输队,运至拉萨。这是西藏秦腔有史以来,从内地专置的第一副戏箱。从此也初步改变了这支秦剧队的演出面貌,继而在吸收了一些业余演员的同时,即进入了排练秦腔大本戏阶段。据本队的雒祥杰同志讲述,仅1952年下半年至1953年上半年排演的大戏就有《串龙珠》、《白蛇传》、《三滴血》、《五典坡》等十余出。其中还为班禅进藏,专门排演了大戏《游龟山》。在班禅抵藏时,搭台演出,以示欢迎,并一连演了好多气场。1953后藏历年,还进罗布林卡为达赖喇嘛作了演出。
白贵平老师回忆说,初到拉萨的秦剧队,还是边开荒边种地边排练演出的。那时拉萨与内地因无公路之往来,内地物资运藏极为不易。所以昌都地区的物资是靠飞机空投的,拉萨等地的物资,除了内地经印度转运外,就是靠自己生产的,因而当时秦剧队的演出人员,都负有双重的任务,他们既是生产建设者,同时又是一个秦剧演出者。
由于西北文艺工作队之秦腔分队,从1951年进藏,到1954年的几年演出中,虽然起了积极的宣传与娱乐作用,受到了进藏部队、地方干部和藏族人民的欢迎和好评,但由于随着西藏革命和建设事业的发展,内地大批的干部、工人又源源不断地进藏,使西藏爱看秦腔的基本观众不断增加。因而原来只有一个秦腔小分队的小型演出,就远远不能满足广大观众的看戏要求。中共西藏工委为了适应这一形势发展的实际需要,就决定将西北进藏之秦腔小分队扩建设为西藏秦腔剧团,并决定山原西北文艺工作队的队长马顺池同志负责,并从原西北秦腔小分队中抽调李晓俊、阎志仁、马振华、张志峰、张茂林、张云、雒祥杰、冯德荣、杨振海、冯树茂、傅俊海等13人,离开拉萨,途涉西康、四川、直至陕西,负责招生训练和建团工作。
回陕扩招大发展
陕西本为秦腔之发祥地,过去无论在建国以后,西北各兄弟省,都是把陕西,特别是西安的一些有名的秦腔班社,如西北省戏曲研究院、西安易俗社、三意社、尚友社等,都视作西北秦腔之最高学府。这些省区要成建秦剧团,一般都要到陕西关中地区,特别是西安地区招收学生,或自成科班,聘请陕西一些有名的秦腔导演与表演家给以训练,或交给易俗社、三意社、西北戏曲研究院等秦腔演出团体,直接予以培训。这已成为西北秦腔流行与发展中的一个普遍规律。也由于这个历史的原因,西安秦腔历来被西北乃至全国的戏曲界,奉为秦腔的正宗。西安秦腔艺术界的一些演出剧社和艺术家,都好以主人翁的态度,热情欢迎和接待来自各地的秦腔观摩者、学习者和培训者。自然来自祖国西南边陲的西藏秦剧团的组建小组,更是得到了陕西各方面的大力支持与欢迎。
据西藏赴陕招生建团小组的一些老同志回忆他们于1954年7月从西藏动身,于9月1到西安就得到了中共陕西省委和省人民政府一些主要负责同志的支持,并在陕西省文化局副局长罗明同志的具体协助下,于西安西大街南广济街租到了招生训练的团址,接着又从西北戏曲研究院、西安易俗社等单位抽调了刘毓中,何振中、封至模等几位秦腔的著名表演家、理论家组成了招生小组,协助完成了招生工作。
正是因为有陕西各方面支持的缘故,这次招生工作进行得十分迅速,共招收60余名学员,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仅于1954年10月就基本完成了招生任务。11月中旬,全体学员即开始于西安集中上课。西藏工委获悉此情况,即任命马顺池同志任团长,阎志任同志任副团长。11月17日于西安南广济街105号召开成立大会,由马顺池同志宣告西藏秦腔剧团正式成立。大会结束后,105号大院锣鼓齐鸣,鞭炮连天,马顺池团长在一片热闹的庆祝声中,将写有“西藏秦腔剧团”的大牌挂于大院门口。西藏秦剧团,本应在西藏成立,但却在西安成立,它的牌子首先不是挂在西藏的首府拉萨,而是挂在万里外的西安。因而西藏秦剧团成立的当时,在西安还曾作为一个十分惹人的新闻风闻一时,一些通过南广济街,过往西藏秦剧团门口的人,看到西藏秦腔剧团的牌子,都不由止步观赏,并惊异地自言自语起来:“这还奇怪,名叫西藏秦剧团,不把牌子挂到西藏去还挂到西安来了!”一个驰名外地的秦剧团,开始不在本地成立,而在西安成立的现象还是不多见的,也许自秦腔有史以来,这还是极为少见的一次。
秦腔在藏地开花
西藏秦剧团自1956年春天结束了西安的训练与排演活动,于本年3月回到西藏后,即进入了本团的发展与兴盛时期,经过常年累月的排练与演出活动,演出质量不断提高,而且演出阵容又不断地壮大。
亦由于有青藏和康藏两条公路通车,西藏的建设副业又出现了新的发展,就拉萨城市建设而言,拉萨古城只有以八角街为中心的一个小城市,但1954年以后,就开始兴建了拉萨新城区,东西长达十余里,六十年代全国各地普遍上演的歌舞节目《逛新城》,就是反映这一建设新貌的。西藏驻青海格尔木办事处所在地,原来也仅是一片茫茫无边的戈壁荒漠,唯有几个红柳树,但从修建青藏公路和发展住藏支运物资的需要,这里也很快建起了一座拥有十万人的新兴城市,使这荒无人烟的大沙漠变成南通西藏,北走陕西、甘肃、青海、新疆的交通要冲,曾被人誉为戈壁滩上的明珠。也由于西藏新兴建设的发展,西北秦腔流行区的各省援藏人员也就去得更多,要求看秦腔戏的观众也在不断剧增。加之拉萨离格尔木又有三千余里,西藏秦剧团只能常驻拉萨演出,格尔木等处,常因无秦腔剧团演出而看不到秦腔。基于西藏只有一个秦腔演出团的情形,很难适应西藏形势发展的新需要。因而,为了满足广大支藏建设者日益增长的文化娱乐生活的需要,西藏秦剧团又决定扩建成两个演出团。从1956年到1958年,又先后派张耀民、刘更生、马振华等同志赴西安招收了两批学员,共60余人,一部分随团培训,一部分仍留西安训练学习,直到1961年冬天,完成了培训任务,以在西安学习的部分学员为基础,组建了西藏秦腔二团,团领导有马振华,马顺池等,常驻格尔木演出。原团编制改作西藏秦腔一团,并根据当时演出任务的需要,又离开拉萨,迁址到西藏日喀则。团领导有谬生才、李晓俊、张耀民等。西藏秦剧团,从此进入了分作两团演出的新时期,这种局面一直延续到1963年,又因为演出形势的新需要,西藏自治区党委又决定将两团同时调回拉萨,合并成为一个演出团,仍定名为西藏秦腔剧团。全团人数已多达140多人,使西藏秦剧团开始进入了历史以来力量最强,演出水平最好的时代。
秦腔为建设新西藏服务
在西藏秦剧团,还流传着一个陈毅元帅看庭秦腔的故事。1956年夏天,西藏自治区成立,以陈毅元帅为代表的中央代表团赴藏参加庆祝成立大会。警卫连的战士们,多系陕西人。在赴藏途中,战士们为了消除在荒凉高寒的原野上旅行的寂寞与疲劳,他们每到一地,总要在休息的时候组织清唱陕西的家乡——秦腔。战士们的嗜好,引起了陈毅同志的注意,曾风趣地称他们为“秦腔迷”。但随着旅途渐入藏地,高原的海拔逾高,氧气更加缺乏,不少战士因气候反应而闹病,有的头疼,有的恶心呕吐,于是战士们演唱秦腔之习,立时被这异地的恶劣气候所淹息。陈毅同志闻知后,除安排改善伙食,派医生为其治疗外,还多么希望有一台秦腔戏,来安慰这些“秦腔迷”,饱一饱他们眼福,鼓一鼓他们的士气和精神。谁知代表团一到拉萨,西藏工委招待他们的演出正好是秦腔,这实在是一个预想不到的好机会。陈毅同志为了让那些“秦腔迷”看好戏,总是提前安排给战士们留好位子;而且每次看戏,陈毅同志总要早到一些,并在他的座位上不时的站起来,检查战士们的入场情况,一直要看着战士们都入场就坐后,才准许开演。战士们经过治疗,又看了他们乐见的家乡戏,精神振奋起来,清唱秦腔之习,又在他们的营房重新恢复起来了。
1959年创作的《血的控诉》。主要写西藏上层反动分子破坏和平解放西藏协议,阴谋发动叛乱,经过军民合力斗争,终使下层广大农奴获得解放的故事。本剧主要为向我国人民揭露西藏上层反动分子的历史罪恶和叛乱阴谋,回击国际上的反华宣传,形象地再现西藏军民在党的领导下平息西藏上层反动集团武装叛乱的斗争史绩而创作上演的。为此从1959年10月起,西藏秦剧团一度曾改编为中国铁道部青藏铁路管理局秦剧团,由中央铁道部直接调拨专列,从格尔木进发,历时六个月,先后赴北京、西宁、兰州、西安、太原、济南、武汉、重庆、成都等省市向中央和各地党政领导及广大人民进行汇报答谢演出,受到热烈欢迎。特别需要提出的是,本剧在同年11月24日,于北京怀仁堂向中央领导汇报演出,朱德委员长,董必武副主席等中央领导同志观看了演出,亲切接见了全体演职人员并合影留念。周恩来总理因外事活动未能参加,特派工作人员前来说明,并指示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有关人员捕捞中南海鲜鱼,以作宴慰劳。
西藏秦剧团的历史功绩,除了为建设新西藏所作的贡献外,还在于使陕西秦腔随着它的足迹,传到了世界屋脊的每一个角落。
传播秦腔的历史功绩
西藏为我国第二大省,它的辽阔地域,仅次于我国的新疆。东西长达四千余里,南北宽至两千余里。但其人口极少,全区只有180多万人,为我国人口最为稀少之地。且大部分疆域,又主要为雪山、荒漠、草地、原始森林所占据,长年平均温度均在零度以下,而海拔又多在三千公尺以上,唐古拉、珠穆朗玛峰等地又系五千公尺以上,空气稀薄,比内地缺氧为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西藏秦剧团活动于此地演出,其条件之艰苦,是内地剧团殊难相比的。真可谓地广人稀,点多线长,气候恶劣,交通不便。但是西藏秦剧团的同志们,却不畏艰苦,竟带着秦腔走遍了全西藏。无论是珠穆朗玛峰的雪山之麓,还是终年飞雪俱扬的唐古拉之颠,或是藏东无际的原始森林与藏北高寒的羌塘草原,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都听到过他们演唱的秦声。他们不因为所处的条件困难就少作演出;相反,他们却在这世界屋脊之上,比处在陕西关中的条件优越的内地秦剧团,还要走涉的路程更长,演出的场次更多。
西藏秦剧团演出最大之难,不在于演戏,而在于长途奔波与抗拒自然险境的威胁。他们要把秦腔带至各地演出,是需要有自我牺牲精神才能做到的。由于高原苦寒人少,他们往往颠波几天,才能看见几家藏族牧民的帐蓬,或边防战士的哨所,或公路沿线的道班,因为他们寻找演出观众十分艰难的缘故,因而他们决定的演出方针就不是那里人多能上座,能卖钱才作演出,而是凡所到之处,只要有一户牧民,或一个哨所,或一个道班,他们都要立即停车卸箱,为之演出的。这些,都充分体现了他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所以在那冰冻雪封的丛山雪岭里,在那草木无生的无垠大漠中,曾有过秦声的歌唱,那完全是西藏秦剧团传播将士,用坚韧不拔的战斗与牺牲精神传至的。
珠穆朗玛峰的雪山之麓,终年严寒的唐古拉之巅,藏东无际的原始森里,藏北高寒的羌塘草原,二十多年,西藏秦剧团的耕耘者们带着秦腔踏遍了世界屋脊的每一个角落,所到之处,哪怕只有一户牧民、一个哨所或一个道班,他们都会把秦腔留在那里,留在需要的人民心里。如今,秦腔离开西藏已经30多年了,曾经的那段往事也逐渐被岁月尘封,被世人遗忘。时间让人淡忘,但历史应该铭记。秦腔的唱腔是苍劲的,无论是多么欢快的旋律。有人说,这就像是我们面对困境时的心境一样,总是看到希望,是秦腔给了这样的性格积淀,还是我们在积极的理解着秦腔?它很特别,特别的就像是西北人一样,粗犷而豪放。西北人呵护秦腔就像呵护着一份来自远古的礼物,时刻追逐着尚存的深情。
记者 查正亮 高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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